很快，收攏的手又松開了，指節雖然依然有些發白，間或還輕顫兩下，只是動作細微到那蒙面人也沒有發覺。

那蒙面人的面色忽青忽白地變幻著，良久才吐出一口氣來。

“原來如此！”蒙面人笑得有些苦澀，“說來好笑，我最近修煉之時狀態常不能集中，凈是些擾人的畫面，以我的修為本不該有此現象，現在想來，果然是這前世在作祟。”他知道秦霜也看見了她的前世，說話間並不隱瞞。

“一飲一啄，均是天定，前輩你預備如何？”秦霜擡眼看著蒙面人，終於放開神識掃視了一下。雖然她看到了此人今世的一些重大畫面，但是所能看到的只是以此男子的角度，當然看不清他的面貌。蒙面人面上的黑巾只是凡物，他大概沒有想到秦霜是個修仙者，更沒有想到她的神識會遠勝於他，能透過黑巾看到他的面容。很普通的面貌，大約扔到人堆中也再找不出來的那種，唇角卻有幾根細細的紋路，顯得他有些淡漠起來。

“我前世榮華已極，今世還有機緣修仙，想必已用盡了福緣，若是這畫面沒錯，我的心神之亂也是咎由自取，不過成事在天，謀事在人，總要努力一下。不知你可否將那女子魂魄拘來與我談談？聽說你是有這神通的。”蒙面男子懇切地說道。

秦霜笑了起來：“前輩你在說笑嗎？你難道不知道修仙者死後都將魂飛魄散，哪裏還有魂魄？”

她雖然也看到蒙面人此生的一些重大畫面，那些細枝末節卻知之不詳，是以有此一問。

蒙面人搖了搖頭，面色有些難看：“你也知道，我是自行修煉的，無門無派，對修仙界的很多事情我並不了解。修仙者真的沒有轉世投胎的機會了嗎？”

秦霜點了點頭：“前輩可是有些懼怕？修仙者既然走上這條道路，就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。想要有大神通和悠長的壽命，不付出代價怎麽可能？”

蒙面人打量了秦霜一眼。修仙者五感俱開，在這夜裏也能視物，雖然不如白天般清晰，也足以使他看清秦霜的面容了。“道友，你好像有些面熟？”

“前輩多心了，我只是一介默默無名的散修，與前輩從未有過交集，若說是前世就更不可能了。”秦霜收回了靈力，目前在蒙面人身上閃動兩下，月色在她的面龐上閃動，仿佛有些憂郁。

蒙面人點了點頭：“也是。只是我看道友如此年輕就有如此修為，想必這家傳功法果然是不凡啊，不知可否賜教這功法的名字？”

秦霜面色不變：“前輩謬讚了，籍籍無名的秘訣，恐怕您是不會聽過的。”口中如此說道，心中卻有些警惕。這蒙面人既然事情已了，還不肯走，一直追問這功法的事情，說不得就要動手奪寶了。

“不知這功法可否讓我借鑒一二，只是隨便翻閱一下，道友想必不會敝帚自珍吧？”

果然夠無恥，修仙界的功法本就是各人敝帚自珍的居多，何況秦霜已經有言在先，這是家傳功法，怎麽可能外傳。蒙面人依然扯下臉皮要借閱，這個借字就值得大大斟酌了，恐怕一言不合，動手強搶才是真的。畢竟此人自恃修為比她高，想必沒有將她這個煉氣期修仙者放在眼裏。

秦霜猛地擡頭：“既是家傳功法，自然是不會外流的，前輩不會不知道吧？”

蒙面人沒想到秦霜敢拒絕於他，瞇著眼打量了秦霜一會：“道友太不通人情，只是借閱一會，我也未必能學了去。”他雖然有心動手，卻直覺這個女子有恃無恐地拒絕，恐怕不是那麽好相與，倒也耐著性子周旋。

未必能學去？秦霜心內一曬。修仙者要記憶一本功法可不是什麽難事，全都記錄下來回去再修煉不就是了，說的還如此冠冕堂皇。

“既是家傳功法，代代都是灌頂相傳，前輩不知想如何借法？”秦霜冷冷一笑。

蒙面人一怔，這一點他倒是沒有想到。他自然是聽過灌頂傳功的，只是從未遇見過，這一來倒有些為難了。既然功法只在她腦海中，要麽以性命脅迫她主動寫出來，要麽直接搜魂。只是他一來沒有搜魂之法，二來此女子已是煉氣期第九層的修為，他也不過剛入築基期，生擒她倒沒有太大把握。何況，即使生擒了她，若是她默寫功法時，錯個一星半點，只怕他的性命就要妄送了。只是這門功法如此效用，要他輕易放過卻萬分不舍。

“既是如此，在下就先告辭了，多謝道友相助。”思慮了半天，終於還是決定不要莽撞，自從知道修仙者皆無來世後，他忽然變得惜命許多。前世自己苦求靈根而不得，今世好不容易達到築基期，萬萬不可一時沖動，送了性命。對方態度如此強硬，說不定還有長輩隱藏在附近，反正已認清了她的面目，日後若是想要暗中下手也不是不可能。

蒙面人走後良久，秦霜方軟軟地坐倒在椅上。方才那一瞬間，她真有克制不住的沖動。好在及時冷靜下來。她雖然可以禦劍，靈力也遠勝同階，但是與經過築基洗髓鍛體的修士比較畢竟還有差距，何況一整天心神疲累，想必逃脫是不難的，殺他就不太可能了，徒然惹此人疑竇而已。

望著漆黑的夜色中蒙面人消失的方向，秦霜微微一笑：“有輪回大法在手，何愁你不再來尋我？”蒙面人今世不過是個散修，有如此功法的誘惑，難道還怕他不上鉤不成？

命運的齒輪，如此神奇，有糾葛的人，終將見面。

看了眼還在院中打轉的幾個宵小，秦霜搖搖頭，天亮後還是立即將此幾人扔去官府吧，以她現在的修為再去對付凡人，未免有些勝之不武了。

“方師弟，師傅叫我來取兩株五十年烏參，園內此時可有？”

一面目平凡的青衣男子笑道：“自然是有的。師兄快進來，等我采摘下來。”

來人四處打量著，口中讚道：“方師弟你看管藥園果然不凡，這園內的藥草經你侍弄，長勢不凡，再也沒有誤過師傅煉丹了。”

“這是應該的。”青衣男子將來人所需的藥草放入小心翼翼地放入盒中，口中謙遜道。

“方師弟入門時間這麽短已經達到煉氣期第九層了，我雖是真靈根，修為尚不如你呢。若是你再得賜築基丹築基成功，成為內門弟子也是指日可待，不必如此客氣了。”來人笑著，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，接過方馳遞來的藥草，很快去得遠了。

方馳面上的笑容慢慢地消失了，臉色有些陰沈。上次靈藥閣等五宗大舉攻打礪劍閣，他作為外門弟子自然是沒分參與的，這本來也沒什麽，誰想到卻差點喪命於趁火打劫的飛仙谷眾人之手。雖然之後突變陡生，保住了性命，方知不過是誘敵之計。再有此刻他已經第九層的修為了，卻沒有一絲要得賜築基丹的風聲。難道偽靈根的弟子就是修煉得再快，也如此不受重視嗎？看來還需自己努力設法了。

在他面上，曾經有過的溫暖笑容早已不見蹤影，取而代之的是有一些淡漠之色。畢竟，被師門作為引誘敵人的棄子，此事落到誰身上都不好受，性情也難免有些變化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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